這句話說的一點氣勢都沒有，似乎是萬般無奈下才這麽說的。

秦小姐皺了皺眉，忍住沒說話。

這個時候，寧成啟心中猶豫動搖是正常的，畢竟他不是真正傳說中的傻子和廢物，而真正的傻子和廢物，這個時候，就算真正看上高祥淑，也會表示否定和不理解。

傻子和廢物，這個時候，反而是不會接受高祥淑的情誼，不是因為不願意負責，也不是因為不對高祥淑動心，而是因為，他會站在道義的本身，覺得這件事，若是他插手，又或者說接盤是錯誤的。

世間道貌岸然的人那麽多，幸運的是寧成啟不是其中一個。

寧成啟再次皺了皺眉頭，給出肯定的回答。

“好！”

他說道，惹得高祥羽猛然睜大眼。

“我不會讓你做妾。”

他說著，看了眼身後的侍衛，侍衛連忙後退，站到門外去。

寧成啟起身，解下隨身帶著的腰佩，緩步走到高祥淑面前，定定的望著她。

蕭雲燕不得不讓開，她後退一步站在秦小姐身邊，卻被顧長卿拉到身邊去。

這個時候，能做的已經不多，而他們的身份，也已經不好插手這件事，而秦小姐，卻有可能是唯一一個，敢於也願意插手這件事的人。

果然，秦小姐上前一步，攔在高祥淑前面，直面寧成啟。

寧成啟望著面前的女子，眼底有著深深的探詢之意。

寧長悠也終於起身，上前站到秦小姐身邊。

他知道如今的場面插不上手，卻依然要告知對方，自己是秦小姐的堅強後盾。

“你要攔我？”

寧成啟說道，這是他第一次，也是唯一一次如此近的看秦小姐，他也知道以後不會再有如今的機會。

秦小姐的神情平靜無波，眼底卻是有驚濤駭浪翻過。

“我不想攔你，我只想問問你。”

寧成啟望著面前女子張揚的五官，怒目紅唇之間，似乎有一些嘲弄。

他有些惱怒，認為是自己看錯了，怎麽會有嘲弄呢？難道他如今做的是錯誤的嗎？

“你想問什麽？”

他問道。

秦小姐直視著他不眨眼，嘴角微微勾起微笑，這個笑容很淡，若有若無，寧長悠和顧長卿面面相覷，他們已經好久沒有看見過這樣笑容的秦小姐。

“我想問問，你所為何？”

寧成啟沒有想到秦小姐問的是這個。

他自認為也許這樣的做法有私心，私心之一就是希望借助這件事和秦小姐以及寧長悠套上關系，但是他卻知道這樣做的風險極大，又或者說他不是必須用這種做法來換去和寧長悠相交的機會。

他之前猶豫那麽多，自然還有京中那一位的成分存在，只是他沒想到如今他都已經能夠拋下所有做下如此決定，卻在表達心意以後，被秦小姐一句所為何攔在面前。

“我所為何，秦小姐難道不清楚嗎？”

男大當婚，女大當嫁，這就是所為何。

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，這就是所為何。

這是人情，這是事故，這也是倫常。

高祥淑既然發下如此誓言，他願意負責，這還用所為何？

秦小姐定定的望著寧成啟的臉，嘴角的笑容更加明顯。

“沒了？”

寧成啟皺著眉頭。

當然還有，還有很多，這裏面到底有多少個所為何，一時之間他自己都說不清楚，但是他很清楚的一點就是，不管到底最終是所為何，他如今已經決定那麽做。

秦小姐紋絲不動，視線轉向依然端坐在原地的侯淩殤。

“那你呢？所為何？”

侯淩殤擡起頭，這是今晚他第一次正視秦小姐，望見她的眼神裏竟然是真的有好奇。

當然侯淩殤才不會認為這是真的。

他很清楚，秦小姐問的是什麽。

“我，不為何。”

他說道，看見站在秦小姐身後的高祥淑後退了一步站不穩。

蕭雲燕忍不住，松開顧長卿湊上去扶住人。

一個女子的終身，是多麽需要鄭重考慮的一件事情，她卻願意在今晚，將自己的終身，扔給上蒼做決定。

上蒼給與兩個人選擇的機會，一個人說出對她的傾心，言談舉止之間卻沒有多少用情，一個人拒絕了她的愛意，拒絕的話裏卻充滿了濃濃的不舍和放棄。

因為愛，所以才放棄。因為不得不放棄，所以最終才走向成全。

秦小姐默然，知道這一下，才是真正的大局已定。在這以後，就算他們三人之中任何一個人想後悔，都已經沒有了後悔的可能。

又或者說，剛才這一回合，三個人，已經分別將自己的退路封死，將自己的把柄赤裸裸的展露在彼此面前，原本應該之後相忘於江湖的三個人，註定此生糾葛在一起。

秦小姐後退了一步，將地方讓出來，讓高祥淑能夠直面寧成啟。

顧長卿看著這樣的情況，忍不住將寧長悠拉到一邊去。

他雖然相信一見鐘情這種事情，卻依然不能接受寧成啟的陡然插入，將局勢變成如今的境地。

“我總覺得不太好。”

顧長卿拉著寧長悠站在廊下，一邊觀察著屋內的動靜，一邊低聲說道。

寧長悠無奈的嘆了口氣，緣分的事情就是如此巧妙，有時候就算旁人不看好，也能過好自己的，有時候既然旁人看著是天作之合，其實也是貌合神離的怨偶。

這樣的例子兩個人都看見過，如今顧長卿這麽說，只是不能接受對方是寧成啟，僅此而已。

“其實是誰都一樣，反正必須有一個人。”

寧長悠說道，話裏很無奈。

也許對於旁人來說是不一樣的，但是對於高祥淑來說卻是沒有差別。終究會有一個人，站在她的身邊，這個人只要不是她所希望的那一個，那麽旁人是誰，並沒有差別。

這個話題，之前寧長悠就聽秦小姐提起過，他作為一個男子，也是無話可說。

還能說什麽呢？

男子薄情，所以傷了女子的心，可人家只是無意，並不是本心，這就跟顧長卿和蕭雲卓之前京城有很多墻頭一樣，都不是他們的本意，所以做什麽都一樣。

“不行，我還是看不下去。”

顧長卿煩躁的說道，他擡腳邁步，要往裏面走，卻被寧長悠一把拉住。

高祥羽率先沖出去。

“妹妹，事情並沒有到這一步，你不要沖動啊！”

高祥淑回過頭，低低的看了一眼高祥羽。

“都一樣，我沒有沖動，嫁與不嫁都一個樣。”

秦小姐和蕭雲燕對視一眼，明白高祥淑這是已經心如死灰，她們沒有想到，平日裏看起來文文弱弱的高祥淑，私下裏卻有這麽決然的一面。

“那好。”

寧成啟卻不願意再等下去。

他雖然對高祥淑一見鐘情，卻沒有到非君不可的地步，這個時候也不願意事情再繼續拖下去。

他解下腰間的玉佩，遞給高祥淑。

“這塊玉，是我隨身攜帶之物，據說是我外祖贈與我外祖母的定情信物，如今轉贈於你，你拿著這塊玉，便是我的妻子。

這樣一塊玉，就算不是什麽貴重之物，至少價值已經擺在這裏。

高祥淑的身體微微顫抖，努力深吸了一口氣，逼著自己擡起頭，將玉佩接過來。

她沒有仔細看，只是點了點頭。

“好！”

她說道，將玉佩握在手心裏。

玉佩冰涼，如她的心，在握住這塊玉佩以後，再也不能被暖起。

一旁的侯淩殤，眼底終於忍不住透露出悵然之色，他連忙低下頭掩飾，卻沒有逃過一直盯著他的秦小姐的眼睛。

這個時候，又何必要後悔，如何可以後悔呢？畢竟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！

秦小姐嘆氣，伸手握住高祥淑的肩膀，將人往後退了一步站穩。

高祥淑感覺腳底發軟，唯有手中握著的玉佩，堅定如本心。

大局已定，再也沒有後悔的可能。

寧成啟望見這樣表情的高祥淑，心底忽然泛起一陣異樣的情緒。

他這輩子半生坎坷，雖然貴為皇子卻不受高皇帝寵愛，後來被封王，別的兄弟都是地大物博的地方，只有他，被送往如此偏遠的邊地。

在那之後，他唯一牽掛的就是身在後宮的母親，當高皇帝去世，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時候，他終於鼓足勇氣，跪在高後面前，求著高後讓他母親跟他一起回到代地。

他廢了九牛二虎之力，在高後面前跪了三天三夜，最終差點昏死過去，卻終於求的高後同意，從此不再踏足京城半步。

而後這些年到如今，他的心堅硬如鐵，除了母親，沒有人能夠敲開心門。

但是如今似乎不一樣，他剛才感覺自己的心思似乎忽然松動了一下。

他望著站在秦小姐身邊似乎堅強又似乎懦弱的高祥淑，忽然蒙心自問。

他是不是真的能夠擔起，一個做丈夫的責任？

丈夫，和藩王是不一樣的。

他有一個王後，王後卻只是王後，而不是他的妻。

夫妻應該相敬如賓，舉案齊眉，但是王爺和王後，卻不是一樣的身份，一個君，一個為臣，一個高高在上，一個擡頭仰望。

他默然，眼底閃過一絲猶豫，這一絲猶豫，被寧長悠看在眼裏。

都是寧家的人，雖然不是一個父親，血脈上卻是相同的，更何況他也曾經面臨過相同的捫心自問，能不能給心愛的人一個很好的將來。

而他的選擇，是一開始放棄，到如今，咬著牙堅持，走到如今這個地步。他不希望他的堂兄，連試都不試，就此放棄。

蕭雲燕扶著高祥淑下去，在接過寧成啟的玉佩之後，她的視線再也沒有看向多餘的人多餘的事，而這個多餘的人和事，自然就是指如今已經開始實在內心懊悔的侯淩殤。

寧成啟也起身告辭，高祥羽作為主人親自送出去，秦小姐瞧了瞧情況，跟在蕭雲燕身後離開，廳堂裏，如今只剩下三個男人。

顧長卿，寧長悠以及侯淩殤。

“所以，這就是你要的結果。”

顧長卿終於無奈的說道。

“那若是有一日，你可下的了手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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